来澳洲的第一个寒假到了——第一次在七月过上了寒假。这样的颠倒,我会逐渐习惯的吧?
考完半期,没有寒假作业,学习的压力暂时远去,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家庭,花更多的时间帮爸妈筹备新的生意。
在紧张筹备的间隙,我们也不忘结交朋友、探索这片陌生国度的风景。澳洲的自然景观太过丰富,总能让我们大开眼界。比如今天,我们就和一群新认识的四川老乡一起,来到了举世闻名的大洋路——位于墨尔本西部的、建于悬崖山谷间的沿海公路。
在大洋路起点的小镇洛恩,一同出游的几家人找到了烧烤炉,聚在炉旁大快朵颐。澳洲的公园与部分开放景点里,很容易找到免费的烧烤炉供人使用。一般的烧烤食材都是牛羊排、烤肠、鸡翅、香菇之类,华人的话通常还会开动脑筋,自带诸如饺子、卤菜之类的美食,更不用说咱们是四川人……能把吃饭这件事玩出花来。
在爸妈和朋友们欢声笑语时,我悄悄地走到远处,来到了一座栈桥上。
栈桥伸进大海,桥上有人坐在边缘,悠闲地垂钓。天空被乌云笼罩,因此海面也是铁灰色的。寒风卷起波浪,也刮过我的脸颊。我把衣领朝脸靠了靠。
朝前看去,海平线的尽头,有什么呢?是故乡吗?
可惜,一直往前,回不了故乡。海洋的尽头,是南极大陆,绵延的雪野,酷寒的世界。
我仿佛能感受到南极的寒气,仿佛正身处白色的荒原,没有人影,没有回音,只有孤寂。
越想越觉得难受,我缩起了身子。这时,我的口袋突然传来了震动。
我把手机拿出,发现是视频聊天的请求。发信人是——尤依。
下一秒,连接开始。再过几秒,我的眼里,映入了两张面孔——穿着连衣短裙的尤依,和穿着小背心的美姐。
然后,美姐的肚子,温柔地隆起,不时能看到其下生命的胎动。
大概三个月前,我收到了一条尤依的消息。听她的声音,高兴得快疯了。她说,明年一月,美姐要当妈妈了。
即使我没和她在一起,我也和她一样,大声尖叫、尽情欢呼。
现在,怀孕四月的美姐,和她最亲近的表妹,正从万里之外的盛夏,向身处寒冬的我,送来特别的问候。
*
“怎么想到要视频了?”我故作轻松地问。
尤依却没有回答,只是难为情地把头一扭,然后把手机塞到了美姐手里。美姐嘻嘻一笑,揉揉尤依的头,对着我说:
“我跟依依出来逛街,喝咖啡的时候,就说到你了。说着说着,我就和依依打了个赌。”
“赌什么?”
“赌两件事。第一件,我们找你视频,你接通的时候,两眼会不会朝旁边看,然后脸红不红。”美姐说完,又俏皮地捂嘴偷笑。
我全身烧了起来,包围着我的酷寒立马被驱走。什么意思?为什么要打这个赌?那我刚才……眼珠子转了吗,脸红了吗?
在我仓促的同时,美姐把镜头一转,尤依又映入了眼帘。她哀怨地揪着裙裾,脸红到了脖子根儿。
“第二件嘛……”美姐得意地坏笑,“你接通的时候,依依会不会羞得说不出话……”
“姐姐烦死了!烦死了!”尤依终于忍不住,抗议了起来,“突发奇想地打什么赌!而且你没赌赢!”
“哦?”美姐挑着眉毛,“这怎么说?你跟小雨明明都被我说中……”
“没有!至少我没有!”尤依语速飞快,“夏雨那个我认了,他那么瓜,随随便便就中招了;我的话……绝对没有!”
“咦?依依,赖账是不好的哦。”美姐继续逗她,“你看你现在……”
“那……那是因为我热!”尤依狡辩道,虽然美姐立马把镜头给到了头顶的空调,“而且……我之前说不出话,是因为我被夏雨给吓到了!”
这是什么说法?我和美姐都愣了一声。然后,尤依露出笑容,朝我侧身,问:
“你在海边对吧?第一眼看到,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呢!”
我笑了出来,站起身来,转动着手机,将包围着我的大海,还有群山、公园、道路、森林,全收进了摄像头里。手机的那头,传来姐妹俩惊喜的声音。
“啊,真好,真好!”美姐投来钦羡的目光,“大海真美……”
这时的海也许并不算美,灰蒙蒙的。但我明白,对美姐和尤依,眼前的景象,依然是别致的。我们是内陆的孩子,大海与我们之间,隔着重重的高山与原野。即使科技发达,我们能随时去往地球上的任何地方,大海之于我们,依旧是缺乏实感的远方,是令人向往的远方。
而现在,我离开了故乡,来到了远方。原以为远方有诗,可到了之后才发现,远方的苟且并不短少,真正美丽的诗歌,却一直藏在群山环绕的故乡。
“你今天出去玩么?”美姐问。
“嗯,和爸妈还有几家朋友。”我说,又把手机转向旁边的公路,“等会儿还要朝这里开,沿着大洋路一直走,看沿途的风景。”
“真羡慕你……”尤依在一旁幽幽地说,“这么悠闲。”
“有什么可羡慕的……”我苦笑道,“你不也在放暑假吗?”
“我……”尤依欲言又止,最后只轻叹一声,“算了算了,没事。”
我猜测着尤依没能出口的话,搜刮着记忆,想找到一点蛛丝马迹。
对了,几个星期前,她和我聊天时,提到了暑假的安排。她说自己在找实习。
大一就找实习,会不会早了点?但她告诉我,班上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,托关系、找门路,怎么都想趁着这个间隙,提前领会工作的感觉,让自己以后上手的时候,能更轻车熟路一点。
我能清楚感到,尤依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期盼与向往,也清楚意识到,对许多清醒的人而言,大学绝不是混吃等死、消耗生命的地方,而是每分每秒,都能为自己的未来增添筹码的战场。
尤依是清醒的人,我很为她欣慰。
今天她这么说,看来她正在战场拼搏呢。我于是随口问了一句:
“最近很忙?找到实习了是吗?”
可话音刚落,尤依的眼神便开始黯淡。她变得沉默,变得懊丧,最后只垂下眼睑,摇了摇头。
尤依的情绪立马击中了我,愧疚在心头翻涌。她遭受了挫折,愿望落空,或许还被身边的同学甩开,愈发追赶不及。我戳中了她的无力,还什么都做不了……
但在我歉疚的时候,尤依却迅速扫却了阴霾。她哈哈大笑两声,说话时音量拔高了一些。
“好啦好啦,本姑娘就是摔了一跤,摔得还不重,还活蹦乱跳呢,不是什么大事!”她兴奋地把脸朝镜头前凑,“让我再看看海!”
我照她说的做,把镜头转向了海平线。
“夏雨,你说啊,顺着你这儿一直往下走,是不是能到中国?”尤依笑问。
我听到旁边的美姐笑出了声,我当然也是忍俊不禁,呵斥道:“你地理这么快就还回去啦?墨尔本在澳洲南边,往下走只有南极……”
“你……你笑我!”尤依怒道,“我知道嘛……我告诉你,文综里面我地理成绩最好了!之前还做过讲澳洲的题呢!虽然高考的时候,那道题我没答上……”
我和美姐放声大笑,尤依则又羞又恼,抱着胳膊,自顾自地嘟囔。
“啊?你说什么?”美姐笑着向尤依凑近,“要是朝着中国该多好……为什么呀?哈哈哈,你小心点,别打到宝宝了!”她开心地招架着尤依轻柔的胳膊。
“姐姐乱听!我的意思是……”尤依清了清嗓子,“朝着中国,你小子就能直接游回来了……”
她又红了脖子,干咳几声,说:“其实吧,今天我跟你视频,就是想问你这件事……打赌那个是添头……”
“哪件事?”我聚精会神,等待问题。
“唔……那个……也不是这件事,但也挺有关系的,总之就是这种事……”尤依左顾右盼,最后终于深吸口气,“你……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我愣了半晌,然后,嘴角不自觉地上翘。
想我早点回来是吗?
“年底……可以的吧?”尤依扭捏地又问,“你知道的,姐姐那个时候……你不想看小宝宝嘛?”
镜头转向,我看到了美姐。她温柔的笑容,渗过屏幕,濡湿着我的心。
“嘿嘿,宝宝要看,但是嘛……依依怕是还有话没说完哟。”美姐笑呵呵地看向自己的表妹。
“哪……哪有……”尤依僵硬地扭头。
“当然有。而且,还有好多。”美姐意味深长地说,“一年多过去了,有好多的话,想要说给小雨。这是你刚刚对我说的呀。”
尤依呜呼一声,把脸埋进双掌。我和美姐又笑了出来。
在她两脚乱晃、疑似在用脚挖洞的时候,我把手机摆正,一字一句地说:
“年底,说定了。我们在成都见。”
美姐喜笑颜开、轻声拍掌的时候,尤依抬起了头,虽然还是满脸通红,但重又恢复了笑容,从来都最好看的笑容。
我身心舒畅,又沿着栈桥边坐下了。然后,我调整镜头,让尤依她们能看到大海。
“从这里去,一直往前,最后会抵达南极。但南极不是终点啊,地球是圆的,穿过南极,游过大西洋,跨过北极圈,再走过西伯利亚,就回到中国了。”我努力搜刮着脑海里的地理知识。
姐妹俩傻了眼,不约而同地抬头皱眉,像是在脑内的地球仪上,艰难地还原着我说的路线。看到她们,我又会心一笑,接着说:
“只要朝前走,只要想回去,一定能走回去的。”
在我说话的当儿,我的发梢感到些许的暖意。还不等我抬头看,我就发现眼前的海面,似乎开始发亮。
光亮来自斜上方。灰色的天幕裂开了缝隙,阳光一脱离阴霾的束缚,便热情地洒满了世界。渐渐地,空气、大海、山坡、公路……全都被包裹在了阳光里。
海平线那里,阴云还厚重地聚集。但没关系,它们都会消散的。
希望的衣袖,我又抓住了它。这一次,我绝不会放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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